家乡的河叫卡岔河,是松花江支流拉林河的一条支流,之所以称之为“大河”,是因为我16岁以前家乡老人、大人和孩子们对这条河的统一称谓,在那以前的人们从未见过有比这条河再大的河流。
离开家乡已有40个年头,走过长江,跨过黄河,漫步在松花江两岸,才清楚卡岔河与这些大江大河相比,是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河流。几近花甲之年的我,愈发思念故乡,怀念伴我度过快乐童年和成长少年的“大”河……
卡岔河满语的意思是汇流的河,由上游响水河、天德河、上二道河等汇流而成,故得名卡岔河。它发源于舒兰市老爷岭山西麓朱家小院屯西南沟,与天德河汇合经亮甲山水库拦蓄后泄入卡岔河主河道,贯穿榆树市南北,于大岭镇义山村龙家亮子注入拉林河。卡岔河河道全长192.6公里,流域面积3156平方公里。我的家乡就在这条河的左岸台地上,河道两岸平原清一色的黝黑黝黑的黑土地,一片片肥沃得流油,盛产水稻、大豆和高粱。就是这条家乡的“大河”,也是榆树市的“母亲河”,灌溉着土地,滋养着鱼虾,养育着榆树市勤劳的百万儿女。
当和煦的春风吹来,河两岸的柳条冒出绿芽,我们小伙伴们到河边割下柳条,用柳条皮做成口哨,细的吹出高音,粗的吹出低音,吹岀《北风吹》《北京的金山上》等一曲曲动人的曲调。我们在河岸两边草丛中寻找柳蒿芽、婆婆丁、小根蒜、芨芨菜等各种野菜,在柳条丛中捡野鸭蛋,用野花野草编成花环,戴在头上互相追逐嬉戏,有时还弄得灰头土脸,仍不时传岀哈哈哈笑声。那笑声与哗哗流水声、大人们播种点葫芦声和鸟儿的鸣叫声互相交织在一起,简直就像开一场音乐会。由此成就了我们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。
当盛夏季节来临,降雨逐渐增多,河面变得宽阔起来。平时在屯前泡子里游泳的我们便不满足在死水中游泳,纷纷跑去“大河”的流水里搏击,有时顺流而下,有时逆流而上,各展风采。不知是不是这条母亲河“呵护”的原因,还是我们游泳技术水平高的原因,尽管大人们吓唬我们,所有人谁也没有被水淹过。
当初秋来临的时候,雨季刚刚过去,多条小河小沟流着清水注入“大河”,小伙伴们开始捉鱼摸虾,是一年中最解馋的日子。将小河沟两侧填筑土棱,中间留下流水的豁口,放上柳条编织的须笼,遵循“七上八下”的原则,也就是七月鱼顺水流向上游(去水温高的地方产卵),八月鱼顺水流向下游(去深水处越冬)。每隔一段时间去起须笼,总会有所收获,泥鳅、鲫鱼、老头鱼几小时就装一鱼篓。一家人捞上一锅小米饭,吃上一顿鲜鲜的酱焖活鱼,甭提有多惬意了。
深秋的季节更令人难忘,泛黄的河水变得蔚蓝,屯前的玉米像哨兵一样高高地立着,红色的高粱穗像一束束直直的火炬,屯后岗地的黄色谷穗像镰刀一样弯下腰。虽然说三春不如一秋忙,但大人们带着喜悦的心情和笑容收获着一年的丰硕成果,个个累得汗流浃背,可我们小伙伴们却围着谷垛捉迷藏。有时,我们结队去地里捡拾遗落的庄稼,捡到黄豆就拢火烧毛豆吃,那才叫个香呢……
清楚记得我们去“大河”对岸生产队仅有的几亩稻田地里捡稻穗,过河的“桥”是用4根铁索铺上木板而成,是那种许多年后在旅游景区才看到过的悠荡桥。胆小的伙伴不敢过,我们几个胆大过河进入稻田中捡稻穗。在那个年代,大人们将水稻收割得很仔细,一个下午仅仅捡到20多颗稻穗,回到家用手一粒一粒扒开,奶奶用搪瓷杯在火盆中熬熟了大米粥,几个孩子每人分到半小碗,就着酱缸咸菜稀里呼噜喝光,至今仍回味无穷。这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最香的大米粥!
飘雪的冬天更别有一番风趣。我和小伙伴们在河床冰面上抽冰猴、打雪仗,一不小心会摔个大跟头,根本不感觉到疼,爬起来仍旧疯玩。同哥哥们在冰面穿冰窟窿,用搅箩子捕鱼,有时穿完冰窟窿鱼会自动窜出水面,我就在一边捡,高兴得跳起来。
然而,“大河”也有发脾气的时候,水利志记载最大流量曾经达到545立方米/秒。记得小时候河水漫堤,屯子下坎一片汪洋,没过窗台,灌进水井,半个月吃不到井水。大人们忙着去堵决口,我们小伙伴们光着脚丫在水里捉鱼,可谓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。
离开家乡从事水利工作已经有40多年了,前几天有机会回到家乡,亲眼目睹我曾经魂牵梦绕的家乡“大河”早已变了模样。主河槽两岸密密麻麻的柳条丛被人们开垦种植了庄稼,长满野花野草的滩地也栽种了水稻。留在童年少年美好记忆里的家乡“大河”只能在梦中岀现了,只有那音乐般潺潺流水声,似乎才能唤起我对童年的回忆